【深度】海南真的能取代香港成为中国最大的购物天堂吗？

记者 | 张馨予

编辑 | 周卓然

1

6月1日之前，人们说起“购物天堂”时大多指的是香港、巴黎、新加坡或是东京。未来，这个名单里也许还会出现海南。

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后，海南将从贸易自由便利、投资自由便利、税收制度、运输政策等多方面构建起自由贸易港政策制度体系。

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在接受界面时尚采访时表示，该方案涉及内容较多，主要体现在“税”、“关”、“游”（税收、海关、旅游）三个部分，多项政策力度很大。

其中，”部分进口商品零关税”、“允许岛内免税购买”、”离岛免税购物额度提升至每年每人10万元”等信息比较关键，它们都清晰地勾勒出海南未来的消费潜能。

疫情期间，海南免税行业逆势发展

事实上，随着离岛免税政策落地9年，海南此前已经处于“万事俱备，还欠政策东风”的阶段。

从2011年开始，海南岛旅客免税购物额度限额为每人每次5000元，2012年，该数额升至8000元，一直到2018年，已经变为了3万元，过去政策配额一直稳步上升。新政发布后，该限额将调整为10万元。

其实在《方案》出台前夕，海南的免税市场已经显现出相对的逆势发展趋势。

1月以来，因疫情影响，日韩免税行业受到极大冲击，赴日韩旅游的中国游客急剧减少。

据央视报道，4月韩国免税店行业整体销售额的跌幅高达90%。数据分析公司GlobalData预计，韩国免税市场将在疫情中损失至少55亿美元。

与此同时，海南4家免税店受到的影响却相对较小。央视网报道显示，3月底海南免税店主要业务指标已经恢复到了去年同期八成左右。

海南免税店恢复较快，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海外消费回流。

多名代购对界面时尚表示，疫情之后，许多日韩代购都开始转战海南免税店。

另外，海南4家免税店也确实在最近几个月连续推出多个折扣力度较大的活动，吸引了不少消费者。

2月中旬，包括海口美兰机场免税店在内的多家免税店曾打出史无前例的优惠活动，雅诗兰黛旗下品牌3件及以上6折。

4月开始，海南各免税店还在线上推出了离岛免税补购活动，已离岛的旅客在180天内可以用剩余额度通过网购平台补购免税商品，为消费者提供了有力的免税购物补偿渠道。

在零售环境不明朗的当下，海南各免税店甚至成为一些品牌的业绩亮点。

资生堂集团对界面时尚表示，自3月底国内交通恢复后，旗下品牌在海南尤其是三亚维持着两位数的业绩增长，护肤品牌的表现尤其突出。

SK-II则对界面时尚称，4月以来海南离岛免税店 SK-II 专柜明显感觉到旅游消费的回温，五一期间，消费者表现出极高的消费热情，整体销售表现远超预期，较去年同期亦有大幅提升。

国际管理咨询公司罗兰贝格的合伙人兼大中华区副总裁于占福在接受界面时尚采访表示，日韩免税行业遭到冲击的同时，海南免税行业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窗口。

“如果海南免税没有引进能够替代日韩免税店的独特商品，没有引进能在国内消费者心中形成品牌效应的品类，这次消费回流会很短暂。但如果海南免税能做到一个很好的衔接，引进的品类甚至能比日韩丰富，那就是一个会起飞的战术。”于占福说。

以SK-II 为例，其在海南销售回温的重要原因就包括上市了明星产品“神仙水”春日娃娃限定版，以及推出了创新互动式购物。

不用离岛就能免税消费

从目前来看，新《方案》中的多项设计，正是有利于海南免税行业做出品牌效应，从而让海南更好逛。

香港之所以能成为购物天堂，一个关键原因是香港实施典型的零关税政策，除了酒类、烟草等特殊产品，其他进口货物都不设关税或非关税壁垒，丰富了优惠商品的组合。

而海南自贸港也将实行全岛零关税。《方案》提出，全岛封关运作前，对部分进口商品免征进口关税、进口环节增值税和消费税。全岛封关运作、简并税制后，对进口征税商品目录以外、允许海南自由贸易港进口的商品，免征进口关税。

这意味着国外进口商品更容易进海南，海南的商业业态也会拥有更丰富、多元的品类，部分进口商品的定价也很可能相应降低。

国内其他地区很难买到的一些进口商品，消费者很可能会以十分实惠的价格在海南买到。

在过去的离岛免税政策下，有不少消费者都曾反映海南免税购物不够过瘾。因为免税额度不够高、品牌不够丰富，例如缺乏一线奢侈品牌、烟、酒、电子产品等。

未来，消费者“买不过瘾”的情况会得到很大改善，除了《方案》将离岛免税购物额度从每年每人3万元上调至10万元，免税商品种类也将获得扩充，这对消费者来说几乎是最直接的红利。

作为对比，中国内地居民从香港购物入境免税额度是5000元，商品价格超过5000元就有很大可能在海关被税。

此外，《方案》的另一重要改变是允许岛内免税购买。

在过去，海南实行离岛免税政策，这直观体现在消费者需要凭借离岛机票或离岛船票才能购买免税商品。

未来，岛内居民消费的进境商品实行正面清单管理，允许岛内免税购买，因此海南居民不需要离开海南就能享受免税待遇。

可以预见的是，这一变化有利于海南构建更有好的购物环境，也能进一步释放海南消费潜力，扩大内需。

与此同时，《方案》中对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给出的优惠税率也很值得关注。

2025年前，海南对注册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并实质性运营的鼓励类产业企业，减按15%征收企业所得税。对高端人才和紧缺人才的个人所得税最高15%。

这代表海南的税制安排与多个自贸港比较起来都具备竞争力。

以其他自贸港为例，香港企业利润在200万以下的税率为8.25%，利润200万以上税率为16.5%，个人所得税最高为15%。新加坡企业所得税率为17%，个人所得税率最高为22%。

白明对界面时尚表示，降低企业所得税实际上是形成了海南的投资洼地，而“全岛零关税”、“降低企业所得税”等税制安排都有助于改善营商环境，增强海南的吸引力。

海南会取代香港的购物地位吗？

因此《方案》一出，就有人开始讨论海南是否会取代香港购物天堂的地位。

但白明认为海南应该突出旅游特色，“海南与香港的定位各有侧重，能够形成错位发展。”

结合旅游资源之后，海南可以成为一个更为特别的购物圣地。

海南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和自然资源优势。

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研究院副院长吴士存此前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海南土地广阔，面积达3.54万平方公里，而香港和新加坡的面积均不足1000平方公里。

但值得注意的是，海南的地貌条件一般，山地和丘陵占全岛面积38.7%，其中1000米以上的高山多达667座，而香港以低山和丘陵为主。两地的开发难度并不等同。

但海南在地理位置上仍有可取之处。海南是连接东北亚和东南亚的区域中心，是往来两大洋和两大洲的必经之地和海上要冲，还背靠华南，面向东南亚6亿人口的大市场。

除此之外，吴士存表示海南既植被繁茂、物产富饶，又是一个热带岛屿，海南的海洋资源优势突出。

《方案》给出了更加便利的免签入境措施和更加开放的航空运输政策，这都有利于海南将旅游资源发挥到最大，对高净值人群形成吸引力，再进一步带动消费。

高净值人群一般指资产净值在600万人民币以上个人。此前，海南大学旅游学院教授、博师生导师耿松涛曾在接受《南国都市报》采访时表示，海南离岛免税没有吸引大量高净值人群消费，中产阶级是消费主力。

这一情况很可能将会改变。

2025年前，外国人免签入境渠道将由旅行社邀请接待扩展为外国人自行申报或通过单位邀请接待免签入境，外国旅游团乘坐游轮入境可15天免签。此外，外国人免签入境事由限制得到放宽，允许外国人以商贸、访问、探亲、就医、会展、体育竞技等事由申请免签入境海南。

随着海南进一步开放经贸活动，未来很可能有更多外国旅客前往海南参与商贸、会展等活动。

此外，已经有多家旅游企业加码海南旅游业，尤其是在体育竞技领域。

众信旅游集团便与海南省旅文厅签约，将在入境入岛旅游、境内外宣传推广和目的地市场营销等领域进行合作，其中包括加强“高尔夫球+旅游”的发展合作，以及促进体育旅游特色目的地建设。

无论是到海南参与商贸会展活动的海外企业家，还是被高尔夫球旅游等体育竞技旅游吸引而来的海外旅客，其实都是由高净值人群组成的新消费势力。

在海南免税购物额度提高、品类扩大的前提下，高净值人群能释放更大的消费潜力。

对瞄准高净值人群的奢侈品牌而言，海南也因此成为一片想象空间巨大的市场，这可能会改变海南一线奢侈品牌门店较少的现状。

与此同时，由于《方案》要求更开放的航权安排，向国外航空公司开辟航权，引导外航来海南投资设基地和开辟航线增加运力，普通旅客会发现国内往返海南，以及海南出港国际航班将更加便利，甚至感受到机票价格的降低。

这会让海南成为高净值人群和普通游客共同的旅游目的地。

于占福认为，海南未来还应该把免税购物这一环节更紧密地融合到整个海南岛旅游的行程计划中。

机场免税店方面，于占福表示海南的机场可以向迪拜国际机场、新加坡樟宜机场等免税购物丰富的机场借鉴经验。而在市区免税店方面，可以通过完善接驳车网络、完善提货方式和加大广告宣传来激发旅客的消费欲望。